在美国对华科技供应链加码脱钩断链形势下,全球最大的5G通讯供应链集聚区——大湾区今年似乎挑战加码。
苹果公司5月底公布的年度供应商名单显示,在苹果供应链,中国企业虽新增10家,但也减少13家,相当净减3家。
(图源:cultofmac)
13家被踢出苹果供应链的中企,中国大陆及香港占8家,其中6家是中国大湾区企业,另外5家被踢出的来自中国台湾。
作为美日韩台“芯片供应链联盟”的日本新增4家,韩国则没有变化。2019年以来美国拉黑的中国1000多家企业及机构大部分来自大湾区地区。
大湾区核心科技企业已成美国供应链重点霸凌目标。2022年粤港澳大湾区经济总量超13万亿元,常住人口超8600万人,正朝国际一流科技供应链集聚区发展,但在美国对华脱钩断链大棒下,如何形成供应链集群效应?本期掌链《供应链集群》带你了解。
一、集群的头企:“链主型”企业
掌链《供应链集群》:从效仿到领跑,大湾区经济奇迹,离不开一批“链主型”核心企业持续的引领发展,带动整个供应链持续升级发展。
以深圳、东莞为核心的大湾区通讯供应链集群,积聚大量上游的材料及电子元器件供应商、中游的通信设备制造商,以及下游的通信服务运营商。这包括华为、中兴、荣耀、OPPO、VIVO等行业龙头。
(图源:创邑传媒)
2022年,华为在通讯市场份额全球第一,连续六年夺得市占率桂冠。中兴稳居第四名的宝座,与华为一前一后,包围夹击爱立信和诺基亚。
据中国信通院数据,2022年,华为拥有5G有效全球专利族数量占比达14.59%,位居全球第一;中兴以8.14%居全球第四。正是这些“链主型”企业带动了大湾区通讯供应链集群。
但这些链主型企业也被美国视为眼中钉:2018年4月,美国制裁中兴;2019年5月,美国又将华为、海思半导体列入实体清单。大疆、信维通信、中微科技、华大智能基因芯片等企业尾随其后。
截至2023年3月28日,美国拉黑打击的中国实体单位达1110家,其中大部分为智能通信企业,大部分分布在大湾区城市。
由于目前核心芯片、元器件和关键半导体材料仍然掌握在美国、日本等国家手中,中国企业在核心技术上仍被“卡脖子”,不能完全脱离国际供应链。
掌链《供应链集群》梳理可见,美国对中国大湾区半导体供应链打击已从华为等核心制造企业伸向芯片贸易企业,要从研发、生产到流通的全链条打击大湾区半导体供应链。
2023年4月12日,美国又将12个中国企业加入“实体清单”。其中的11家企业是来自中国大湾区的电子元器件贸易商:永利电子元器件(深圳)有限公司、三合成半导体(香港)有限公司、艾泰克半导体有限公司、立维科技有限公司、香港新三泰电子有限公司等。
美国针对大湾区供应链集群的定向打击,已经引发了大湾区半导体供应链上的骨牌效应——核心芯片及关键技术受限,导致需要用到该芯片及技术的下游生产受限,最终导致从上游至下游的整条供应链的坍塌。
2023年5月,受美国打压影响,3年投入超100亿元(计划投入500亿元)的OPPO旗下自研芯片公司哲库(ZEKU)宣布解散,解散时公司已有高学历员工3000多人。
近年来,以深圳为总部的比亚迪已构建了IT,汽车及新能源三大产业群。在新能源汽车领域成为仅次于特斯拉的全球第二大链主型企业。比亚迪动力电池仅次于中国宁德时代,位居全球第二位。
中国2022年跃居全球第二大汽车出口国,今年一季度跃居全球第一,得益于比亚迪等新能源汽车链主企业带动,但这个链主也像华为一样被美国瞄上。
6月18日,美国交通部长皮特·布蒂吉格在日本参加七国集团(G7)交通部长会议时,拿中国电动汽车领域优势说事。他声称,美国必须采取措施以削弱中国在电动汽车电池方面的优势,并称获得关键材料的精炼能力是“可以被解决的问题”。
二、集群的城市:“链心型”城市
掌链《供应链集群》:供应链集群城市的发展在于有枢纽型的供应链中心城市,供应链中心城市引领区域产业分配,避免重复建设和内耗。
美国的穷追猛打,其实也侧面凸显了大湾区通讯供应链的崛起。但与纽约湾区、旧金山湾区、东京湾区这世界三大湾区相比,粤港澳大湾区的实力究竟如何?
先来看一组基本数据。
2022年,粤港澳大湾区以1.85万亿美元(约13万亿人民币)的GDP产值超越东京湾区成为世界第一,位居四大湾区之首。尽管粤港澳大湾区在生产总值上已然傲视群雄,但其第三产业占比仅为65.6%,远小于其他世界三大湾区,产业转型升级仍有待加强。
能成为供应链集群中的“链心型”城市,往往需要建立中心型交通物流枢纽优势。目前,粤港澳大湾区集装箱吞吐量为8205.7万标箱,是其他湾区集装箱吞吐量总和的4倍;机场货邮量658万吨,相当于东京湾区的2倍、旧金山和纽约湾区的3倍!
由广州港、深圳港、香港港、澳门港组成的港口群,以香港机场、澳门机场、广州白云机场、深圳宝安机场、珠海金湾机场为核心的13座机场,5100多公里的高速公里,及约2500公里铁路,湾区内形成“一小时生活圈”,物流、人流和企业聚集得以实现,供应链集群也由此有了根基。
一个供应链集群如果缺乏领先的核心链主牵引,供应链集群整体竞争力也势必受影响。粤港澳大湾区与其他三大湾区相比的劣势在于关键核心技术仍受限,美国仍是全球芯片领域的“霸主”。
(苹果公司总部 图源:pixels)
EDA工具方面,新思科技(Synopsys)、铿腾电子(Candence)、西门子EDA(Siemens EDA)三大巨头垄断了全球约70%的市场份额。其中,新思科技(Synopsys)为来自旧金山湾区硅谷的科技企业。
IC设计方面,高通(Quaclcomm)、博通(Broadcom)、英伟达(Invida)、超威半导体(AMD)蝉联全球IC设计厂商营收前四名。
半导体设备方面,应用材料(AMAT)稳居全球榜首,泛林(Lam Reasearch)东京电子(Tokyo Electron)、科磊(KLA)分别居于第三至第五。
供应链集群城市要抢占供应链高地必须寻求科技创新不断突破。据《粤港澳大湾区金融发展报告》,2018年,粤港澳大湾区的研发投入占比仅为2.7%,不敌旧金山湾区的6.1%、东京湾区的3.7%、纽约湾区的3.1%,处于垫底位置。
三年后,大湾区整体研发投入强度超3%,超越了创新型国家2.8%的门槛。珠三角核心区研发投入占比上升到3.8%。其中,深圳研发投入强度为5.49%,超过了以色列,属于全球顶尖水平;广州研发投入强度为3.12%,超越了美国;东莞研发投入强度为4%,接近韩国。
(图源:wallpapercave)
核心技术是成为供应链集群链主的关键。《报告》显示,2021年大湾区专利授权量超80万件,其中发明专利授权量超10万件,PCT专利公开量13.68万件,与东京湾区相比差距逐年缩小,是纽约湾区和旧金山湾区3.19倍和3.81倍。
在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发布的2022全球创新指数中,深圳-香港-广州创新集群也连续两年位居全球第二,超越位于全球第五的圣何塞-旧金山,仅次于东京-横滨地区。大湾区如今的创新水平与美、日相比也并不逊色。
但这些只是开始,技术商业应用及供应链全面领先,还需要供应链集群城市相互的协同配合。
三、集群的人:“链长型”企业家
掌链《供应链集群》:供应链集群的最核心的支撑还在于人才,尤其是“链长型”企业家能整合最优势资源做实产业链供应链。
硅谷因为有了乔布斯、马斯克等链主型企业家才创造奇迹。粤港澳大湾区一直是中国城市群的“人气王”,也拥有任正非、王传福等“链长型”企业家,能凭借超级企业家魅力整合全球人才资源,“天下英雄为我所用”。
(图源:华为)
当前,粤港澳大湾区以形成分工明确的产业集群,以深圳、东莞为链主城市的大湾区通讯供应链聚集了大量的企业及人才。
《2021~2022年度世界湾区发展指数分析报告》指出,截至2021年,珠三角九市25岁以上人口中大学文化程度占比25%,其中深圳、广州分别达到41.2%、39.0%。在粤工作两院(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院士达102名,在站博士后超万人,研发人员超百万人。
大湾区人才结构层次相对合理。长期以来,大湾区厚实的经济家底吸引了大量外来年轻劳动力。2022年,大湾区人口8600多万,广州、深圳和东莞的常住人口数都超过了1000万。
深圳和东莞是其中最典型的两座“移民城市”。2022年深圳非户籍人口占比66.96%,东莞非户籍人口占比71.98%,非户籍人口均超过一半以上。
人口的集聚为大湾区提供了丰富的劳动力资源,进而反哺当地通讯供应链集群的发展。
以一部智能手机的制造为例,它所需要的零部件多达2000多个,而从零部件生产、到加工、再到组装,前前后后所需要的人力至少也要上百人,没有充足的劳动力供给,根本无法支撑供应链运转。
此外,随着通讯产业逐渐由劳动力密集型向技术密集型转型升级,供应链升级对高素质创新与研发人才的需求与日俱增。
大湾区内拥有香港大学、香港理工大学、中山大学、华南理工大学等知名高校。截至2021年末,深圳市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在岗职工人数为386412人,同比增长10.1%,东莞市人数为16582人,同比增长10.2%。这为深圳、东莞这两大链主城市提供了丰富人才资源。
然而,在大湾区高端技术人才扩张的同时,成熟低端劳动力却在流失。
2022年,广东省首次出现人口负增长,深圳人口减少1.98万,东莞人口减少9.98万,广州人口减少7.65万……在珠三角的九个地级市中迈出了珠海,其余8市都出现了人口负增长。
这样的现象,除了有疫情的因素,中西部城市整体崛起的因素,更多还是因为珠三角自身的产业转型升级,大量低端产业链的关闭,导致大量低端劳动力人口向外迁移。
四、集群竞争:印度硅谷崛起
与之中国大湾区劳动力流失相比,印度“硅谷”班加罗尔(Bangalore)的人口数量还在一直增长。
这座以科技著称的城市,是全球最成功的软件外包中心,印度第一的科技供应链集群。班加罗尔取得成功的背后,脱离不开人口。
今年4月份,印度人口超过中国,成为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而班加罗尔所在的卡纳塔克邦,人口超6000万,是印度十个人口最高的邦之一,这为班加罗尔软件产业提供了丰富而廉价的劳动力。
(印度“硅谷”班加罗尔 图源:walkthroughindia)
班加罗尔所在的卡纳塔克邦是印度平均受教育程度最高的邦之一,拥有印度理工大学、班加罗尔大学、农业科学大学、航空学院等十所大学、70所技术院校以及28个国家级和联邦级的研究机构,丰富的学术与研究资源为印度科技供应链集群的发展源源不断地输送了大量创新研发人才。
据《印度经济时报》报道,目前印度约有460万人服务于IT产业,其中大概有三分之一都流入了班加罗尔。
步入班加罗尔科技园,举目所见皆是诸如英特尔、德州仪器、通用、微软、IBM等国际知名软件公司的分部,甚至全球达到软件开发成熟度评级CMM五级(最高等级)的企业近一半都落户落户于此。
在跨国企业带动下,班加罗尔本土软件产业发展十分迅速,建立了包括威普罗(Wipro)、印孚瑟斯(Infosys)、塔塔咨询服务公司(TCS)等大厂。目前,班加罗尔已经拥有超70个科技园区和超4500家高科技公司。
2022年,班加罗尔在全球百强科技集群中位列第60位。据《财富》报告显示,去年班加罗尔实现国内生产总值1000亿美元,同比增长7.8%,高于全印平均水平,且远高于中国的3%和珠三角核心区的4.08%。
但以班加罗尔为核心的科技供应链集群想要取代大湾区在全球科技创新上的地位,仍然还有一段路要走。
编辑:羊威 陈果